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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多付pos機是哪個支付公司
今年的3月2日是一個平常的日子。埃琳娜像往常一樣叫醒男友弗拉德和寵物鼠,然后伸手劃開不時閃爍的手機屏幕。經過一番推送消息的轟炸后,她才發現不該起得這么晚,以至于錯過了一件大事:清晨幾個小時的功夫,赫爾松迅速易手,一覺醒來就要生活在俄控地區了。
現年26歲的赫爾松居民埃琳娜不是一個關心政治的年輕人。若是平常,誰要是在她的朋友聚會中提起無聊的政治話題,準會遭到大家的嘲笑。但從2月24日開始,時勢逼著這群年輕人開始每天刷Telegram群組上的戰況更新,甚至學著父母的樣,打開電視觀看新聞直播。
即便如此,這些身處戰局中的赫爾松居民還是無法料想,自己的城市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開戰前一兩天我還和朋友一起收看了俄羅斯總統普京的電視講話,他那時宣布俄羅斯承認DPR和LPR(2014年自行宣布獨立的‘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與‘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埃琳娜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大家看完覺得事情大了,但還是沒當一回事,有人甚至還開起了玩笑,誰也沒想到赫爾松幾乎成了第一張倒下的骨牌。”
時至今日,赫爾松的易主仍是這場戰事中令人疑惑的一幕,關于城市如何迅速失守的說法眾多,尚未有公論。在那一天,自從沖突爆發開始不時在街頭出沒的烏克蘭正規軍士兵、安全人員和警察仿佛像提前說好了一樣,突然從當地居民眼前消失了。僅僅幾個小時后,臂上纏著白色綁帶的俄軍士兵涌入了赫爾松城。隆隆炮聲在城區東郊的安東諾夫斯基大橋方向響起,顯眼處印有白色Z標志的俄軍戰車也沖進了城區。
當地時間2022年3月15日,烏克蘭赫爾松,俄羅斯士兵站在北克里米亞運河站崗。
埃琳娜的一個女生朋友就住在大橋附近。她趕緊躲進了自家的地下室,通過開成細縫的窗口向外小心張望,努力辨識著炮聲和步兵戰車行駛聲,試圖判斷它們傳來的方向,同時飛速按動手機,在Telegram群組里進行“文字直播”。在她那里,每隔幾秒鐘或幾分鐘就能聽見爆炸聲,時遠時近,一整天都沒有停止。埃琳娜和其他朋友就是這樣得到了俄軍入城的實時消息。
“和大家一樣,我的第一反應是下樓去取錢?!卑A漳然貞浾f。她和弗拉德沖下樓去,排完了取錢長隊再趕忙向超市跑去,但為時已晚,超市早就被不到早晨6點就聞訊趕來的人搶購一空。
一路上埃琳娜看到,街上的行人個個如自己一般迷茫。人們四處探頭張望,神情緊張,不停有孩子搖著身旁大人的手發問:我們在街上干嘛?為什么那么多人聚在這里?ATM機前排成長龍的人群則議論紛紛,有些人說俄軍的占領會很快結束,另一些人卻說這可能會持續好幾年。
彼時的赫爾松人不知道城市到底是如何陷落的,也沒有人預料到,俄軍究竟會占領赫爾松多久。同樣讓他們感嘆命運難以捉摸的是,赫爾松竟會在8個多月后近乎不費一槍一彈地再度易主。11月11日,烏軍先頭部隊進入赫爾松城內,赫爾松重歸烏克蘭控制,斷網、缺電的居民們看不到網上鋪天蓋地的新聞推送,只能小心翼翼地張望著靠近的軍車隊伍,塵土中揚起的黃藍兩色烏克蘭國旗告訴他們,俄軍占領下的生活暫時結束了。
生存本能
在俄軍控制下的最初的那段時間里,埃琳娜和家人有意躲避與俄羅斯人的直接接觸,很多當地居民也是如此。盡管語言相通,但在俄控初期,俄軍與本地人的直接交流不多,他們總是佩戴著遮住下半邊臉的軍用面罩,手握突擊步槍在街巷中三三兩兩地巡邏。
“街頭巡邏的俄羅斯人和我們說著一樣的語言,這的確是一種奇怪的體驗?!卑A漳日f,“假如他們說的是我聽不懂的語言,我會很自然地將他們當成陌生的外人。但我卻能聽懂他們說的所有話,所以他們沒有給我那種異類感(alienness)。這些俄羅斯人就像是我們蠻不講理、咄咄逼人的親戚。”
當地時間2022年3月29日,烏克蘭赫爾松,當地烏克蘭民眾接受來自俄羅斯軍方提供的人道主義救援物資。
俄軍士兵們首先控制了赫爾松的交通要道和市政廳、警察局等重要設施,而城內已無烏克蘭軍隊和警察。埃琳娜的一個年輕朋友在2月24日之后加入了烏克蘭新組建的國土防衛營,但長期的平民生活使他不能迅速習慣軍旅節奏,竟仍常常在街頭酗酒游蕩。俄軍入城當日,他穿著迷彩制服,攜帶武器,又喝醉了酒在大街上閑逛,對著路人喊叫。有人給城里的警局打了電話,但電話那頭已經沒有了烏克蘭警察——接管了警局的俄羅斯士兵收到這起報案,迅速“出警”帶走了埃琳娜的朋友。
俄羅斯占領赫爾松初期的管制比較嚴格,俄軍在城中實行宵禁,所有居民都不能在晚上8點后出現在大街上。夜幕還未完全落下,居民們就紛紛關上窗戶拉好窗簾,有的如埃琳娜一家還把客廳的主燈關掉,避免引發巡邏士兵不必要的好奇。無事可做時,住在二樓的埃琳娜和媽媽就靜靜坐在低矮的窗邊,聽著俄軍士兵穿著作戰靴從街邊走過,他們正打著手電,確認街上已經無人,并時不時照向居民的窗戶,看看門窗是否都關好。
頭兩周一切都渾渾噩噩,很多細節埃琳娜已無法記清。為了了解周圍的事,也為了假裝有事可做,埃琳娜和媽媽幾乎全天開著電視和收音機,同時不停地刷新手機。于是各種混亂的新聞瘋狂涌入:有的說俄軍幾天就會走,烏克蘭軍隊會馬上回來,也有的說赫爾松很快就會被正式并入俄羅斯。
出于安全考慮,埃琳娜盡量縮短每天出門的時間,她不想碰到街上的俄軍士兵。排隊購買食品則成了每天最難熬的一段時光。因為總有爆炸聲從不同方向傳來,沒有軍事經驗的人們總會覺得離自己很近,于是被爆炸聲嚇跑,然后再回來重新組成隊伍,如此循環往復。
赫爾松易主后,埃琳娜的母親有大概兩個月都沒有收到養老金?!昂髞碛幸惶?,郵政局的一個人上門來,用盧布現鈔把一份養老金給了她。我媽并不知道他是俄羅斯政府還是烏克蘭政府派來的,也沒有問,也不知道下個月可否再次拿到?!卑A漳日f道,因此,最近在超市和牙醫那里,她母親都是用盧布付錢。
3月到4月間,俄軍已經開始向當地民眾發放食品等生活必需物資。俄羅斯還宣布以盧布現金形式發放一次性人道援助。一開始應者寥寥,“可能有一些我媽或我外婆那個年齡段的居民會去領,但是年輕人是不會接受的?!卑A漳确Q。
當地時間2022年5月8日,烏克蘭南部地區赫爾松州,當地持續遭受炮擊后滿目瘡痍。
然而,隨著戰時生活變得日益困頓,越來越多的老年人不得不接受這些盧布或物資。這些領取了俄羅斯援助的人有時不免被看作是“叛徒”、俄羅斯的“合作者”,甚至烏克蘭政府還宣布將處罰這類人。而站在人性一面,埃琳娜認為他們的行為無可厚非。
“我想說基輔政府更應該做的是想想怎樣才可以幫到赫爾松的可憐居民們,而不是讓事情變得更糟。假如大家有可行的渠道能從自己的政府那里拿到養老金、救濟品,又有誰會去俄羅斯人那里呢?”埃琳娜抱怨道,“當我們的老年人拿不到烏克蘭政府的退休金、找不到食物的時候,為了生存,他們有權去做任何不傷害他人的事情?!?/strong>
流淌著的“蘇聯時間”
時間從春天走到秋天,嚴寒隨著海風一點點逼近赫爾松的海岸。眼看著冬天即將到來,人們越來越擔憂戰事的無常。
“這個冬天有可能很難過?!卑A漳认M砹_斯人能保證城市的基本供暖,因為這畢竟已經成了“他們的城市”?!把巯乱粋€現實的問題是向誰支付水、電等費用。按照慣例是向烏克蘭的公司交,但現在已經不是基輔政府在為我們提供這些了,那么應該向俄羅斯人交嗎?具體怎么做呢?更不用提,有很多人不想向俄羅斯人付盧布?!?/p>
當地時間2022年5月4日,烏克蘭赫爾松地區,一名俄羅斯士兵帶軍犬在海灘巡邏。
“我聽到的說法是,如果要從俄羅斯人那里獲得水、電服務,行政手續很繁瑣,就像一百年前一樣。你要先去一座看上去很破的樓,排上幾小時隊,然后簽上各種文件?!钡缆犕菊f而來,埃琳娜的措辭中難免帶著鄙夷的夸張?!霸跒蹩颂m,這一切都電子化了,你只需要在手機上點一點就能完成。因為極其復雜,我媽說她現在還不想去申請?!?/p>
然而,被占領幾個月后,赫爾松的確不再是埃琳娜們熟識的赫爾松,它似乎被置于一個新舊錯亂的時空里。
當蘇聯的勝利旗(編者注:指第二次世界大戰柏林戰役中蘇聯紅軍士兵于1945年5月1日在柏林國會大廈穹頂上升起的旗幟。)被升起,列寧像被重新安放,衛國戰爭的宣傳畫再次現身街頭,“進口商品”充斥著可以以物易物的“跳蚤市場”……種種跡象告訴著身處赫爾松的人們,在某種程度上,這座城市仿佛回到了“蘇聯時間”。這與烏克蘭政府控制區正持續進行的所謂“去蘇聯化”形成鮮明對比。
社交平臺上流傳的赫爾松“跳蚤市場”照片。
居民手里的實物多過現金,赫爾松城成了一個巨大的露天市場。在一個烏克蘭人創建的“赫爾松:沒有假新聞的戰爭”Telegram頻道里,流傳著赫爾松中央市場上交易的照片,稱這里匯集著各色稀奇古怪的商品:糖果、香水、伏特加、走私的白俄羅斯香煙、進口去污劑……藥品也可買得到,但僅是基礎藥物,而且只有俄羅斯原產,價格比戰前高出數倍。
埃琳娜的母親表示,如今赫爾松的物價確實比原來上漲了很多,貨幣流通情況也十分混亂,有用盧布的,也有人堅持用烏克蘭格里夫納。由于與烏克蘭央行的通信被切斷,赫爾松當地的銀行無法正常運營。俄塔斯社今年6月曾報道稱,一家俄羅斯銀行將在赫爾松開設分行,“人們很快能開戶并通過互聯網支付”。
當地市場上仍可買到一些基礎藥品。
除了更換貨幣系統,俄羅斯也在通信系統上推行俄化。5月31日,赫爾松地區由烏克蘭提供的手機通信服務已經被切斷,烏克蘭+380的電話區號被切換到了俄羅斯的+7。在俄羅斯電視臺的報道中,赫爾松的手機商店外排起了長隊,當地人聚在一起購買俄羅斯SIM卡。一名由俄羅斯方面任命的當地官員稱,“手機連接都有效,但現在只有俄羅斯連接?!辈贿^,據埃琳娜所說,母親的網絡連接有時也不穩定,上一些烏克蘭或西方網站也還是有困難。
身在基輔的烏克蘭學者謝爾蓋·丹尼洛夫長年從事烏克蘭南部地區民族和歷史研究,他目前是烏克蘭社會科學院下屬的中東研究所副主任。自2014年以來,他一直和同事們追蹤研究赫爾松地區的社會進程,赫爾松被俄軍占領以后,他依然通過此前建立的網絡獲取當地信息,并密切監控事態發展。
“我們之間的溝通交流非常受限。”在接受澎湃新聞的采訪時,丹尼洛夫承認自己在俄軍占領時期與赫爾松聯系存在困難,“但假使使用付費的VPN的話,社交平臺還是可以使用的?!?/p>
盡管以前在赫爾松也有不少老人觀看俄羅斯電視節目、收聽俄語廣播,但在烏克蘭的電視和手機信號完全被取而代之時,人們心頭還是涌上了一種怪異的不適?!岸砹_斯媒體上談論了很多關于赫爾松的事情,他們聲稱赫爾松屬于俄羅斯。”在丹尼洛夫看來,赫爾松正成為俄羅斯宣傳的“人質”——他們極力想讓人相信,赫爾松的人們仍是幸福的。
5月,烏克蘭一名母親安娜·帕斯琴尼科在社交平臺上發布了兒子與好友的合影,孩子們穿著烏克蘭傳統刺繡襯衫站在碧藍天空下金色的油菜田中。“我心中有烏克蘭?!彼敃r寫道。安娜是一名專業攝影師,她通過在圖庫出售作品賺取收入,這一組“烏克蘭配色”的照片也被她掛上網出售,但令她難以理解的是,一些“不速之客”也購買了這些照片。
安娜·帕斯琴尼科的社交網站頁面
2個月后,其中一張照片出現在了赫爾松的廣告牌上,孩子們身后的田野上被P上了象征著俄羅斯的紅、藍、白三色絲帶?!昂諣査伞肋h與俄羅斯同在。”照片下方寫著這樣的標語。
“對我們來說,刺繡襯衫就像是我們的基因密碼,它傳遞著我們幾代人的力量?!卑材认蚺炫刃侣勛C實了照片被濫用一事,她表示,這些照片攝于基輔地區,與赫爾松絲毫沒有關系?!岸砹_斯人特意選了這張穿著民族服裝、快樂的烏克蘭孩子的照片,他們認為這會積極影響人們的看法,可他們卻在這些照片上寫下了那樣的口號,這是最讓我們感到厭惡的?!?/p>
域名設在俄羅斯的網站Kherson.ru發布的照片,安娜所拍照片被使用在了赫爾松的廣告牌上。
“救火隊員”還是“合作者”?
并非所有人都像丹尼洛夫和安娜一樣始終對俄羅斯人抱有高度警惕,隨著時間推移,城市的日常運轉也需要一些人站出來與俄羅斯人打交道。
老家在敖德薩的安東今年26歲,近幾年一直居住在赫爾松。俄軍占領赫爾松后,他積極參加一些人道主義活動,試圖為當地的居民獲取食物和其他生活必需品,緩解戰時生活的艱難困頓。起初,安東與朋友謝爾蓋一起參與救援,但不久后,他與這位曾積極參與廣場革命的“烏克蘭民族主義者”分道揚鑣了。
當地時間2022年7月21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法令讓赫爾松州和梅利托波爾地區的居民更容易獲得護照后,民眾來到赫爾松州的一個中心申請俄羅斯護照。
在協調志愿者和人道救助事務時,安東和俄軍占領當局建立了一些工作聯系,幫助發放物資?!拔液鼙?,我只是想幫助人們?!彼l了一則這樣的短信,告訴朋友,自己去了俄羅斯人那里。
但在好友謝爾蓋眼里,安東變了,變成了一個無法理解的人。他指責安東的做法讓自己陷入了危險——他曾多次被俄軍叫去盤問,盡管安東解釋自己只是想向俄羅斯人證明,朋友和自己一樣,只是一個救援者。
“我是烏克蘭人,但分發人道主義救援物資和協助維護秩序的做法并不代表我和俄羅斯人有什么特殊關系,我們在幫助當地的居民,因此必須保持中立,不能選邊站隊?!?/strong>安東告訴澎湃新聞。
城市落入俄軍控制的大概兩個月后,安東已經成為了一個志愿者小團隊的“頭目”。有時俄烏雙方交戰,有炮彈擊中城郊的民居,他和團隊里的志愿者也會趕到現場幫助滅火。
“我知道有的人把我們當成俄羅斯人的‘合作者’,但我覺得‘救火隊員’是一個更恰當的描述。這不僅僅是指我們真的撲滅過火災,也指哪里有居民緊急需要,我們就要出現,畢竟這是戰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p>
假如身邊有認識的烏克蘭朋友遭到了俄羅斯人的懷疑,安東會試圖辯解澄清,還有的時候,當察覺可能有危險,他還會“通風報信”,勸說朋友盡早離開赫爾松,防止被俄軍找麻煩。漸漸地,安東成了親朋好友眼中的“能人”,畢竟,戰時的生活要想繼續,也少不了那些消息靈通、與各方都有溝通渠道的人。
“在赫爾松,絕大部分人的母語都是俄語,而且公允地說,2014年以后(基輔政府)一些比較激進的語言政策引起了一些居民的反感,但遠沒有到東烏或者克里米亞那種程度。2月24日以后,留給赫爾松人反應的時間很短,也就一周多點時間俄羅斯就占領了這里?!卑矕|說,“剛開始的時候,當然有不少反抗情緒,同時說實話,也有很多人在觀望,畢竟這里對俄羅斯的觀感和基輔那邊有所不同。”
當地時間2022年3月8日,克里米亞地區,從烏克蘭東部地區撤離的難民抵達克里米亞。塔斯社與俄羅斯紅星電視臺發布報道,證實了俄羅斯從克里米亞地區派出了裝甲列車的消息,報道中稱,俄羅斯通過鐵路,將一些外國公民從赫爾松撤至克里米亞亞美尼亞斯克車站,俄黑海艦隊出動了裝甲列車負責伴隨掩護這些平民乘坐的旅客列車。
3月時,反抗和支持親俄當局的兩撥人不時在赫爾松的廣場上發生沖突。安東和一些志愿者會提前到場,一旦事態升級,他們則上前調解,防止雙方的沖突激化引起俄軍的更大注意。假如雙方會發生激烈的口角,那事情就比較難辦。
一次抗議時,有個老奶奶反對示威者的做法?!拔鬟叄ㄖ笧蹩颂m西部)的人總是這樣,從不反省自己,卻總要讓別人為不幸負責?!卑矕|回憶了老奶奶說的話,“總是俄羅斯、俄羅斯、俄羅斯,仿佛不談論俄羅斯烏克蘭人就無事可做了。是誰第一次把烏克蘭變成一個國家?是列寧!但他們就是在這里,在這座廣場上,把列寧雕像給推倒了,簡直荒謬絕倫!”
沒有意外,她和現場的幾個年輕人吵了起來。身披烏克蘭國旗的年輕人情緒激烈,掏出手機就要對著老人拍攝,并表示要傳到社交平臺上的烏克蘭人群組中。激動的老人開始大聲嚷嚷,并回應稱要向俄軍報告。安東見狀趕忙上前把兩方分開,他先是安撫老奶奶讓她不要上報,“沒必要把事情搞大”,然后告訴抗議者,“你們已經宣示了自己的主張和立場”,勸他們冷靜下來。
安東解釋說,赫爾松居民中不少人的民族背景混雜,很多人家中都有來自俄、烏或其他民族的成員,或許這位對列寧依舊懷有深厚情感的老婦人就屬于這類情況。埃琳娜則相信,此類赫爾松居民后來大都在俄軍撤離時隨他們一同離開了城市,其中大部分人去了克里米亞。
當地時間2022年5月20日,赫爾松地區民眾的生活情景。
到了4月底5月初,俄羅斯人解散了志愿者組織,包括安東的團隊。同時親俄當局建立了自己的警察隊伍來維持秩序,其中很多人都是從俄羅斯本土調來的。
戰時的赫爾松藥品奇缺,埃琳娜的母親身體早有固疾,需要定時用藥,她一直苦等著戰局緩解去找到醫生做手術,他們大都逃離了赫爾松。當地的老人不少陷入了這類缺醫少藥的困境。
法國記者弗洛倫斯·奧本納斯在報道中也講述了一名被重癥折磨的父親的故事。自赫爾松易主后,他再也找不到用于治療的藥物,6月的一天,他向窗外縱身一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身后的公寓廚房里,他留下了一盤冒著熱氣的煎餅和一封信:“斯維塔,我的女兒,把這些煎餅吃了吧,配奶酪很好吃。我受夠了病痛,我無法再忍受下去了。再見。你的父親。”
“在這里,因缺少藥品而死亡的人數超過了因武器而死的人?!焙諣査墒刑亓_平醫院的一名醫生告訴法媒?!稙蹩颂m真理報》的一篇報道則稱,自3月至今,赫爾松地區一直缺乏哮喘藥、胰島素、激素藥品、精神藥物和用于重癥患者的止痛藥等物資。病人們只能寄希望于志愿者,但在被切斷了與其他烏克蘭城市聯系的赫爾松,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到這種情況,安東曾向俄羅斯人提出,自己可以穿越交火線,到烏克蘭一側購得藥品帶回赫爾松,但提議沒有被接受。俄羅斯人告訴安東,可以去克里米亞找藥,不需要跑到烏控區去。
安東只好親自去克里米亞,前后一共去了五次。埃琳娜和弗拉德那樣的普通烏克蘭人不能隨意越過檢查點去克里米亞,要經過重重檢查,假使是男性的話還需要脫衣服確認沒有民族主義紋身。檢查站前往往還有超長的隊伍,排隊可能得花幾小時,但俄羅斯人給了安東人道主義工作者的通行許可。
為了獲得更多的藥品和援助,他還發動了自己在俄羅斯的關系網絡,甚至聯絡上了遠在葉卡捷琳堡的朋友。
“(赫爾松的)醫院里已經沒有了藥品和輸液器材。我的俄羅斯朋友正在葉卡捷琳堡和莫斯科籌集資金,錢款將用來幫助我在克里米亞購買藥品。這是兄弟般的人道主義幫助,因此我希望大家不要指責俄羅斯普通人應對烏克蘭的事情承擔集體責任?!卑矕|行前在社交平臺上留言。
在克里米亞,安東接觸了很多俄羅斯人,也順利買到了藥品?!爱斎凰麄円苍浭菫蹩颂m人,我覺得不管烏克蘭國內的情緒怎么樣,這些俄羅斯人看上去跟我們沒啥兩樣,就是普通人而已,你問他們尋求幫助也會得到回應,我不覺得他們是仇烏分子。”安東說。
五次克里米亞之行讓安東對普通克里米亞居民的觀感發生了一些改變?!斑^去八年里,我看到的所有新聞都說,克里米亞沒有好人,在那里一切都是糟糕的?!彼f,“但我看到的是不同的景象,人們正常地生活,他們自己作出了加入俄羅斯聯邦的決定,說那些人都被洗腦了,不僅是認知上的懶惰,也是否定了他們與我們同為人類的自由意志?!?/p>
當地時間2022年7月10日,烏克蘭南部城市赫爾松,圣母領報大教堂外景。
安東的Telegram賬號里曾經關注了幾十上百個親烏或者親俄的新聞頻道或者自媒體,但他現在已經非常厭倦這一切。他開始很少上社交平臺,也停止了看新聞,只是每天例行給在烏克蘭各地的朋友們打電話,了解他們是否安全,然后也聽聽他們的見聞。
“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建立我對這場戰爭的理解?!卑矕|說?!霸谶@個艱難的時刻,我理解烏克蘭人有自己的民族情感,俄羅斯人也有自己的立場看法,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不管面對烏克蘭人還是俄羅斯人,我想我都是誠懇的?!?/p>
“重要的不是在哪兒,而是和誰在一起?!焙諣査捎?1月初回到烏克蘭掌控后的一個月后,安東在社交賬戶上發了一張與女友的合影。照片中的兩人親密相吻,似乎戰云已經消散。
然而,隨著俄烏鏖戰陷入膠著,俄方支持者和烏克蘭抵抗者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留給安東這樣的“中間派”的空間正急速縮小。
當地時間2022年11月13日,烏克蘭赫爾松州,當地居民聚集在一起慶祝烏軍重返,婦女們向一名烏克蘭士兵致意。
隱秘的角落
從控制赫爾松的第一天開始,俄羅斯就試圖營造出一種“收復故土”的氛圍。與俄烏膠著戰線上的其他地方不同,這里總的來說沒有遭到大規模的炮火轟擊和破壞。赫爾松曾是葉卡捷琳娜二世為黑海艦隊選定的基地。
在近8個月的時間里,俄羅斯的策略收到了一定效果。數千人拿到了俄羅斯護照,還有更多的人像埃琳娜的媽媽一樣,在生存壓力之下只能不顧基輔的禁令,從俄國人那里領取裝著盧布的大信封。而在最后撤退的時候,俄軍還帶走了一大批赫爾松居民,他們出于不同的理由選擇和俄國人一起離開。
當地時間2022年7月13日,烏克蘭赫爾松州,俄羅斯公民申請中心。5月25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了一項法令,簡化烏克蘭赫爾松和扎波羅熱地區居民獲得俄羅斯護照的程序。
離赫爾松城內俄軍設置的監獄不遠,有一處表演大廳,它被俄國人改造成了人道主義物資發放中心。法國《費加羅報》的記者11月探訪這里的時候發現,到處都是俄軍留下的痕跡。墻上統一俄羅斯黨的宣傳畫被撕掉了一半,地上則散落著各種“親善”物資:印著俄羅斯卡通熊的學童書包、兒童手繪的俄軍坦克和戰機圖案,還有各種俄羅斯文化海報。
俄羅斯的宣傳機器在赫爾松開足了馬力。但隨之而來的,自然是占領期內一些烏克蘭人的地下抵抗,以及俄國人撤走后烏軍激烈的“鋤奸”行動。
“‘俄西斯‘(Russcists,注:一些烏克蘭人將俄羅斯人比作法西斯分子的說法),你們準備好唱烏克蘭國歌了嗎?赫爾松距離自由只有10公里!”6月的一天,一張針對親俄當局的傳單悄悄出現在了赫爾松的街頭。
6月14日,一名烏克蘭士兵的視頻講話在社交平臺上傳開,他聲稱烏克蘭武裝部隊已經到達距離赫爾松市10公里的陣地,赫爾松“很快將被解放”。很快,一群秘密活動的抵抗組織成員就將這個“喜訊”寫成傳單告訴了俄軍。
烏克蘭游擊隊張貼海報為消滅俄羅斯軍隊或摧毀俄羅斯軍事裝備提供比特幣獎勵(左);一份游擊隊的宣傳單寫著,“做好準備!我們知道你們所有的巡邏路線。赫爾松就是烏克蘭!”(右) 圖片來自烏克蘭內政部長顧問格拉申克的Telegram頻道
從五六月份開始,發生在赫爾松的汽車爆炸案數量顯著上升。6月22日,與俄羅斯合作的赫爾松地區議員科瓦利沃夫遭遇汽車爆炸襲擊。6月24日,被任命為赫爾松“軍民行政機構青年和體育部部長”的親俄活動人士·薩沃魯申科在一起爆炸中喪生,烏克蘭政府稱襲擊為赫爾松的游擊組織實施。
據丹尼洛夫觀察,自赫爾松被占領以來,抵抗運動和游擊組織開始活躍?!坝袃煞N游擊隊組織,一種是赫爾松當地居民自發組建的,來保衛領土的志愿者,還有一種是與烏克蘭武裝部隊有合作的。”他表示,這兩種組織都秘密工作,也會一起協調行動,很難分清彼此。
當地時間2022年7月17日,烏克蘭赫爾松,俄羅斯空降部隊的士兵出現在一個戰斗崗位。
烏克蘭及西方媒體的報道則稱,這些游擊組織時而會策劃一些針對俄羅斯士兵的小型襲擊,也會協助烏軍對俄軍基地進行炮擊,還會以比特幣形式為協助襲擊俄軍或摧毀俄羅斯軍事裝備的平民提供獎勵。不過,他們主要的目標往往是那些與俄羅斯人“合作者”,在一些傳單上,他們警告人們不要領取俄羅斯護照,也不能參加“非法公投”。
9月21日,在包括赫爾松在內的被俄羅斯占領的烏克蘭四個地區,受俄羅斯支持的地方當局表示將于23日至27日舉行入俄公投?;o方面則對此表示,所謂“全民公投”不合法,是“訛詐行為”,烏克蘭將繼續解放被侵占的領土。
當地時間2022年9月22日,烏克蘭赫爾松州,“入俄公投”即將舉行。頓涅茨克、盧甘斯克、赫爾松州和扎波羅熱州將舉行加入俄羅斯聯邦的公投。
“無論按照哪個國家的法律,即便是按照俄羅斯的法律,這樣的公投都是非法的。”研究了多年克里米亞的丹尼洛夫,不希望再看到2014年的歷史重演,對他來說,所幸有關赫爾松命運的擔憂在11月11日俄軍撤走時結束了。
當地時間2022年11月17日,赫爾松地區,俄羅斯軍隊從赫爾松州撤退后,機場的受損情況。
但烏克蘭政府對赫爾松城的關注還遠沒有結束。它在3月的迅速陷落曾讓澤連斯基政府十分惱火,基輔始終認為城內存在一批“背叛”烏克蘭的“通俄者”。當時烏克蘭政府就出臺了有關“確定‘合作’活動刑事責任”的相關法律,此后的幾個月里,頻頻有烏政府官員強調將懲罰“合作者”,領取俄方物資的被占領地區平民也不能脫責。
不過這些冰冷的法條和命令也讓安東這樣的普通烏克蘭人感到窒息。因為在他們看來,身處險境,為了生存,難有非黑即白。
“到了現在,大家更多想的是怎么活下去,從哪里獲得食物、藥品、水和電,而不是去考慮赫爾松是不是俄羅斯城市,或者基輔的大反攻什么時候來……”安東8月時稱,“就算反攻了,以現在雙方(親俄者和烏政府支持者)之間的敵意水平,到時恐怕又將人心惶惶?!?/p>
俄軍占領結束后發生的事情似乎證明,安東的擔憂已經變成現實。烏克蘭軍隊重新控制赫爾松市后,勝利的喜悅并沒有持續很久,新的當局很快將精力投入到對所謂“合作者”和破壞分子的打擊上。
當地時間2022年11月23日,赫爾松州地區,在斯尼胡利夫卡的一個文化中心,可以看到烏克蘭國旗的顏色涂在俄羅斯軍隊的“Z”標志上,該文化中心在11月23日被俄羅斯軍隊用作基地,直到烏克蘭在11月早些時候收回了周邊領土。
法新社記者在11月中旬目睹了赫爾松街頭大量烏克蘭軍警搜捕“合作者”的行動。烏安全部門相信,俄軍撤走后仍留下了不少并非當地人的破壞分子,他們將潛伏在赫爾松,伺機破壞或者泄露烏軍的行動。
安全部門希望重點找出這些最近才來到赫爾松的人,于是軍警開始在街頭查證行人身份。除了一般的證件檢查,被盤問的路人還必須回答“這條道路的路面在戰前是否已有水坑”之類的細節問題,倘若答案與實情有所出入,那么他為俄軍充當“合作者”的嫌疑就會大增。
為了打擊這些俄軍的“奸細”,烏安全部門還試圖發動一場“人民戰爭”。大街小巷張貼的俄羅斯宣傳畫早已在俄軍離去的第一天就被人撕去,取而代之的是號召民眾檢舉揭發“合作者”的海報和公告。
當地時間2022年11月14日,烏克蘭赫爾松市,一名工人撕掉一塊寫著“俄羅斯永遠在這里”的廣告牌。烏克蘭軍隊接管赫爾松地區。
“請將‘叛徒’的信息發給我們?!逼渲幸粡埡笊先绱藢懙?,標語旁還附有一條二維碼,可以將有意提供舉報信息的人引導到烏安全部門的App上。赫爾松市警察部門的公共關系官員向法媒透露,目前烏軍警抓獲的絕大部分通敵者都是因為民眾的檢舉揭發而落網的,很多軍警會主動找到當地居民閑聊,以期獲得通敵者的蛛絲馬跡。另外一個辦法則是通過技術手段對社交平臺上的言論進行監控和分析。
安東坦言,自己認識的不少赫爾松居民都贊成這種搜捕辦法?!拔矣袔讉€朋友都說,只要能揪出‘叛徒’,就應該這么做,因為正是‘叛徒’們的行為導致了一些烏克蘭軍人失去生命?!?/p>
“那些不贊同的人呢?自然也是有的,但他們要么跟著俄軍跑了,要么早就藏了起來?!?/strong>
(應采訪對象要求,卡佳、安東為化名;上海外國語大學烏克蘭研究中心主任許麗莎對本報道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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